邪典是邪門經典（cult classic）的縮寫，最常被用來形容某些電影或音樂，同樣意思有另一種稱法是邪典追捧（cult following）。近幾年更流行的用詞是cult favorite，尤其在美容和化妝產品更是常見，而在香水市場上，不論是被大眾用於形容，或者媒體與自家的廣告裡，我們也越來越常看到這個詞。這陣子我對cult favorite這詞越來越無感，因為這詞被濫用到讓我對品牌與商品的定位感到模糊，似乎什麼產品只要加上cult favorite就能提高其優越性與特殊地位，進而變成洗腦消費者的行銷標籤。對我來說，要能被稱為「邪典」，不論是cult classic、cult following、或cult favorite，它們必須要有某些特性，並且還要經得起時間考驗，不是隨便一個剛推出的小品牌或什麼流行商品都能這樣被這樣稱呼的。這次的文章我想分兩部份來細談一下「邪典」，第一篇我著重在它的歷史與定位，第二篇則主要介紹一些我認為可算是「邪典」的香水和品牌。
【歷史】
Cult翻譯為邪教，它的原意是比較負面的。在二十世紀初期，有越來越多反正統宗教的教派出現，尤其是基督教更是備受威脅，於是他們便以Cult來形容這些背離正統的宗教團體，並為他們貼上負面標籤，例如暴力對待信奉者、斂財、違反世俗價值⋯等，但其實一個Cult不一定就會有上述的行為，它們也可能是個提倡和平且積極向善的團體。不過較被公認的是，一個Cult通常由一位具群眾魅力且自發性的領導者所創立，他對追隨者會有較嚴密的規範或控制，而追隨者們也相對的更為效忠與奉獻，逐漸地人們對Cult（邪教）也產生「教徒過度付出」的觀念。近年來Cult也可能是指那些有新穎理念、反對社會上某些現象、反對某些族群或反政府的團體，不過它們同樣具有「高控制」或「極權」的現象。
【音樂】
邪典追捧（cult following）或邪門經典（cult classic）這些詞彙是在二十世紀末期出現的，不過當時更流行的是地下（underground）這個詞，定位那些刻意避開主流市場的音樂，那時有一種理論是「主流音樂會主動接近你，地下音樂是要你去找它」。早期著名的地下樂團The Grateful Dead、The Velvet Underground和The Mothers of Invention⋯等，後來也被認為是邪典音樂。不過「地下underground」這個詞在現在變成一種音樂形式的稱呼，泛指非主流性的音樂，「邪典追捧cult following」則形容那些擁有一群死忠樂迷的非主流音樂音樂，也可以是某些具有非主流代表性的音樂，例如這個音樂代表了某個小族群或某種思想。
最早期，嬉皮團體是成就地下音樂的最大族群，他們所支持的不僅是音樂，還代表了他們理想中的生活型態與思想，現今嬉皮文化的消退，那些代表性的嬉皮音樂也成了邪典音樂，只剩少數嬉皮者或老嬉皮們繼續支持與緬懷。另外迷幻音樂（psychedelic music）也是邪典初期的一類，這在當時被視為前衛但同時又墮落的次文化在年輕族群裡散播著，甚至有些藝術家們也崇尚此道，認爲這是他們創作靈感的來源，不過也因為越來越興盛，美國與英國在1966年宣布迷幻藥的禁令，但這類藝術作品至今還是很經典的邪典類型之一，不僅是音樂，還涉及到電影、繪畫和文字創作⋯等 。再有重金屬音樂所帶來另一種獨特的追隨群眾與團體認同感，樂迷將他們所愛的音樂和樂團當作宗教般崇拜，不僅有固定聚會、特定打扮、甚至有點排外性。這些似宗教但又非宗教的追捧方式逐漸被人稱為邪典追捧（cult following），而且在許多人眼裡，被這麼稱呼他們並不以為意，甚至感到自己的獨特性。
【電影】
Cult film（邪典電影）的出現也同樣在二十世紀中末期，但一開始大多是指具爭議性或限制級電影，與愛情動作片並不相同，它們還是著重劇情，但有更多情色暴力或有違反當時審查規範的內容，其中有像是《Eraserhead》和《The Rocky Horror Picture Show》。邪典電影之後演變成為一種次文化的產業，可能是廉價製作的電影、可能是實驗性、也可能是只針對某種族群而做的電影，它們唯一共同的特性是：非大眾流行的內容或製作風格但卻擁有一部分死忠且熱情的影迷。二十一世紀初期時，由於大型影視公司主宰著電影市場，邪典電影反而成為另一股新興的力量，尤其網路的發展，以前許多名不見經傳的邪典電影開始在網路流傳，那些從前過於標新立異的作品，在現在看來反而是種藝術或預言，於是被支持的影迷譽為神級作品，例如《They Live》和《Donnie Darko》。
另一種常見的邪典電影是較無厘頭或怪誕好笑的作品，通常被大部分人認為很無聊，但卻有一小部分人非常喜愛並為之推崇，像是《Step Brothers》或《Napoleon Dynamite》，這類型的電影除了博君一笑之外，被支持的更大原因分是其中代表的特殊文化、族群或地域特色。目前邪典電影的種類很多，每個人對它的認定也不太一樣，2011年，同樣身為邪典電影愛好者的電影製作人Xavier Mendik和作家兼教授的Ernest Mathijs共同撰寫了書籍《100 Cult Films》，這本書從創作時期到出書後都備受影迷討論，還引來了各界電影製作人的關注，同時也為邪典電影帶來了不凡的聲量。
【香水】
從香水的歷史與發展，我們不難看出香水一直被歸納於美容保養產品，加上早前香水的生產大多被品牌與大工廠給獨攬，難有民間的作品，所以香水的藝術是直到近幾十年才廣為被大眾討論，這也導致香水的次文化到二十一世紀才開始出現。近年來因網路的發展，資訊與消息的快速傳播，加上材料和技術的取得逐漸開放，有越來越多民間品牌出現，人們也不再需依賴百貨公司來取得香水，在精品店或地方商家裡反而能找到更獨特且更適合自己的香水。近幾年消費者逐漸對大眾化的品牌和量販產品感到厭倦，紛紛投入小眾市場的懷抱，於是niche（小眾）這個詞在香水愛好者間成了熱門詞彙。在經歷一段時間爆炸性的發展，除了較有人氣的小眾品牌之外，也出現了專為特定族群所創的特殊品牌，另有一些只在地方銷售的小品牌，甚至還有帶著實驗性或藝術性的香水作品。在這多樣化的市場裡，有些品牌或香水雖然不是那麼火紅，但它們有群熱情的支持者來維持生計，常常它們自己也無心與大眾品牌相比，於是這種缺乏曝光且全由小族群所支持著的香水逐漸被認定為邪典香水（cult following perfume）。
【邪典香水的定位】
邪典香水（cult following perfume）的定位眾說紛紜，有些人會用比較鬆散的觀點來看，他們覺得只要是有一定程度受歡迎的香水都可以使用這個形容詞，例如有人會認為Creed的Aventus或YSL的Black Opium是邪典香水，但我個人並不這麼認為。試想一下，你覺得周杰倫或Michael Jackson的歌是邪典音樂嗎？你覺得《X-Men》或《無間道》是邪典電影嗎？我想大部分的人都不會將它們列入邪典，所以流行或受歡迎並不能代表邪典，太受歡迎反而更是無法成為邪典。另外有些人會覺得經典老香如香奈兒五號或Dior的Poison是邪典香水，但我個人還是不認同，classic並不代表cult classic，就像《美少女戰士》是經典卡通、《美國派》是經典喜劇，但我們不會覺得它們是邪典電影，經典是對它們的價值認可，但對於邪典來說，它們過於普羅大眾。
我試圖上網搜尋大眾對邪典香水的想法，意外地發現，許多人詢問邪典香水的推薦，但沒幾人真正討論過它的意義或正確性，想當然回答也是五花八門且讓人越看越不知所云，例如這篇在fragrantica上討論。在搜尋大量的網站後，我個人認為只有Bois de Jasmin有最接近的答案，她在2014年提出的兩項標準，我覺得以這兩項標準就能準確排除掉大量不夠資格的香水：
1. 有難度的取得性 The perfume is hard to find
2. 具有兩極的評價 The perfume has a love-it-or-hate-it quality
由於她的文章是寫於2014年，所以我覺得在第一項「有難度的取得性」這邊可能需要補強，畢竟2014年那時國際交流的普及與便利性和現在還是差滿多，現在只要你不是住在戰亂國或第三世界國家，只要你不在乎運費價格幾乎可以買到世界各角落的產品，於是變成只有停產的香水能進入這項標準。對我來說，停產的商品只能變成神話或收藏品，不是能被人追隨或有共享共情的物品，所以不該列入邪典。我想補強的是，以現今大環境的情況來說，能在百貨公司買到的香水或者很多網站都有賣的香水並無法成為邪典香水，因為它們太常見也太容易取得。更簡化來說，邪典香水並不能有大眾感但同時又要能讓人有方法接觸到。
值得注意的是，邪典這個稱號在香水界是有可能會隨著時間而改變的，以前認為的邪典香水，在數年或十年後可能就不能這樣認定了。例如Bois de Jasmin所提到的Ormonde Jayne Woman，在2014年時的Ormonde Jayne的確很小眾，且由前衛的調香師Geza Schoen所創作，也是最早公開使用Iso E Super的前瞻者之一，整個品牌散發著獨特自信且有異樣的迷人色彩，在當時並非主流，但現今2024年的Ormonde Jayne已大不相同，在闖出名堂後將產品逐漸行銷全球，不僅原調香師出走，且積極迎合大眾審美，與邪典完全背道而馳。香水品牌很容易因為經營模式改變或易主經營的關係而產生不同定位，甚至一款邪典香水都可能因為香料和調配公式的變動而讓原本追隨者的離去，我想這也是為何邪典（cult following）這個稱謂在香水界顯得更像是一種行銷口號，不過如果你仔細觀察這些脈絡便可看出什麼是更值得我們關注與支持的。
除了上述Bois de Jasmin所提出的兩項標準外，我想增加我個人認定的第三項 3. The Perfume has proven itself over time，就是邪典必須通過時間的考驗，不能是隨便一個新出的香水或品牌，不能因為它們短時間的流行或受討論而將它們稱為邪典，不然現在一時爆紅且被推崇的小眾香水多如過江之鯽，沒有經過時間的淬煉，我們又如何得知那些推崇者是真心或者一時間的盲從呢？又或者過兩年這款香水就乏人問津？這項標準也能排除那些曾經是非主流但幾年後轉變經營方向而變得大眾化的品牌。如上面所提到的，不論邪典音樂或邪典電影，它們都是由熱愛者長時間的支持與推崇而未曾消失直至今日。至於那些曾經出現一段時間且被人所推崇過，但之後便停產而至消失的香水我們也不能稱之為邪典，一個無法被人持續支持與實質付出的東西，儘管它的名聲還是流傳著，那只能說是段神話罷了。
我在寫這篇文章前發現一位英國作家Tessa Williams曾在2013年發行一本書《Cult Perfumes: The World’s Most Exclusive Perfumeries》，本來還滿好奇，但讀過Bois de Jasmin的review之後就打消念頭了，因為她說這本書裡有些錯誤資訊，例如將Feminite du Bois這款香水的調香師寫成品牌主理人Serge Lutens，還有把Ormonde Jayne當時的調香師寫成品牌創始人Linda Pilkington。我個人覺得，這些訊息都是很基本且容易取得的，作者會寫錯應該是沒做好功課且玩香水應該沒有很深入，所以她所認定的邪典香水應該挺表面，從封面其實也可略探一二。我並沒有要黑這位作者或這本書的意思，只覺得她書名選得不對，就像Bois de Jasmin所說的，因為作者是英國人，書裡頭介紹滿多英國本土品牌，所以應該以吸引那些對英國品牌感興趣的人為目標來命名比較好，其實從這個書名就可看出貓膩，cult和exclusive這兩個字並不搭嘎，甚至可以說是有點打架的。
【參考資料來源】
https://www.fragrantica.com/board/index.php
https://basenotes.com/community/
https://www.investopedia.com/terms/c/cult-brand.asp
https://movieweb.com/what-is-a-cult-classic/
https://www.bbc.com/worklife/article/20230815-why-some-brands-reach-cult-status
Twiggy的香水日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