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nato Bianco－現代香水史的教父，也是世上最毒的調香師

現今大眾普遍認為法國為全球香水的中心，不論最受人推崇的歷史老牌、最令人景仰的調香師、或者最高品質的原料大廠⋯等，大多來自法國，但不能誤會的是，現代香水的起源得從義大利說起，更確切的說，是從佛羅倫斯開始的。香氛一到達法國，便旋風式地席捲當地，然後就如法國歷史以來精於將奢侈行為轉變成高貴禮儀的能力，香氛產品也就快速地發展了起來，奢華一但發揮到極致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義大利這個發源者反而得跟隨其腳步與時俱進。不過將義大利香氛傳至法國的這段歷史看似美好，其中卻也藏有歹毒與心機，我們現在能以看宮鬥劇一樣嗑瓜子看戲，但在許多法國人心中恐怕是個複雜情緒的黑歷史。

在歷史的記載裡，歐洲人使用香氛絕對是晚於東方的，早期香氛的傳入都是來自東方，用於教堂與祭祀，尤其在自亞歷山大（356–323 B.C.）東征之後，樹脂與香料大量輸入希臘，之後又傳至羅馬。生性浪漫且好享樂的義大利人將原本只存在於宗教的香氛用品發展至醫療與日常，他們在露天噴泉裡倒入香精，使街道上充滿香氣；他們也在公共澡堂裡使用香氛，不僅作為娛樂性產品，也能達到清潔功能；上流社會的女士更是學習埃及女士隨身攜到香脂或香膏，走路時香味跟著流轉。

1533年，佛羅倫斯公主凱薩琳·德·麥地奇（Catherine de’ Medici）在叔公同時也是當時羅馬教宗克萊孟七世（Pope Clement VII）的撮合之下嫁給了後來成為法國國王的亨利二世（Henry II）。就像中國古代的富貴千金出嫁時會帶上丫鬟與保母，凱薩琳更是帶上了廚師、占星師和調香師⋯等等，大批人馬千里迢迢搬到法國，從此也改變了法國整個國家的文化與風俗。其中跟來的這位調香師Renato Bianco就是我們今天的主角，他後來被譽為現代香水史的教父，但也被封為史上最毒的調香師。

Renato Bianco（René Bianchi）出生時間不明，死於1578年，在法國又被稱為Renè Le Florentin或Maître Rene。這篇文章裡，我將以René來稱呼他。René成為調香師以前的背景資料幾乎找不到，只有一說他是孤兒，被佛羅倫斯著名教堂Santa Maria Novella裡的傳教士收養長大，他在那裡一開始是名馬廄工作的男孩，十二歲時託付給一位老煉金術修士，自此之後他就跟隨著修士工作並學習如何將藥草提煉成精油。當凱薩琳公主出嫁法國時，Santa Maria Novella的幾位傳教士也跟著陪嫁，René抓準這個翻身的好機會，向凱薩琳獻上自製的香水手套以博其歡心，也因此擠身進入前往法國的列隊。我覺得這個資料是有幾分可信度的，因為我發現Santa Maria Novella的官網上居然將René寫進品牌故事的頁面：「當1533年凱薩琳·德·麥地奇將離開佛羅倫斯並嫁給未來的法國國王時，除了侍從、守衛、和她的女性隨從之外，她還指名了一位調香師，他的名字是Renato Bianco，在巴黎他成為René le Florentin：來自佛羅倫斯製香者們的古老智慧，從此這崇高的香水藝術傳遍世界。」隨然文章裡並沒有直說René是出自Santa Maria Novella，但把他寫進自家的背景，想必有非常的認同與相當的考究。

據說凱薩琳公主到達法國後，很受不了身邊法國人的體味，畢竟那個年代洗澡並不方便，也沒有快速有效的清潔用品，加上法國人沒像義大利人一樣使用香水，於是她隨時都帶著香油和香膏，企圖阻擋那些不悅的氣味。而這行為馬上被法國的皇室貴族們注意到，於是他們開始爭相模仿，而他們購買的管道也就是凱薩琳身邊的調香師René。René在巴黎開設自己的店後，店裡馬上變成為當時社會名流與時髦人士的聚集地。

Renè的店位於兌換橋的外圍街道上，鄰近著名的教堂Saint-Jacques-de-la-Boucherie ，由法蘭西斯一世（François I）在位期間所建，高達50公尺，在當時算是非常高的建築物，René le Florentin香水店也在當地成了一個著名景點，連法國浪漫主義文豪大仲馬都在小說《瑪歌王后》裡對Renè的店有精細描述。Renè的成功來自於凱薩琳公主的提拔與重用，而當她成為皇后之後，Renè的地位也水漲船高。他當然也知道感恩，尤其店面還開在女主人的地盤，於是凱薩琳皇后的政治生涯裡，Renè就成了她的秘密武器。他憑著自己在修道院裡對藥草的知識，開始為皇后製作毒藥，這毒藥可能是放在食物裡、香油瓶裡、或者香水手套上⋯等，用以幫助皇后解決敵對或絆腳石。

凱薩琳公主在到達法國後其實並非一帆風順，當初幫她促成聯姻的教宗克萊孟七世在隔年便過世了，新上任的保祿三世拒絕支付凱薩琳的鉅額嫁妝，這令她的公公也是當時的法國國王法蘭西斯一世痛恨並說道：「這女孩根本是赤裸空身來我這的！」。而更糟的是他的丈夫亨利二世顯然對她毫無興趣，並在結婚的隔年便搭上了情婦迪亞娜·德·普瓦捷（Diane de Poitiers），而這也可能就是為何凱薩琳公主在沒多久就開啟了投毒之路。

很多人疑問，為何儘管亨利二世對凱薩琳毫無興趣，但就後來當上國王後還是一直保留凱薩琳的皇后寶座？甚至情婦迪亞娜還會慫恿他回去與凱薩琳皇后行房第之事，好讓她多生幾位皇儲，直至亨利二世過世都沒與凱薩琳離異。有些人認為因為亨利二世是在凱薩琳的幫助下而成為國王，也因為這個幫忙，亨利二世讓凱薩琳一直保有皇后寶座，也是封口的必要手段。

其實亨利二世並非王位第一接班人，因為他還有一位兄長法蘭西斯三世（Francis III），1536年的一次皇家網球比賽後，口渴的法蘭西斯三世在喝下秘書官Montecuccol遞過來的水後不久就過世了。Montecuccol與凱薩琳一樣來自義大利，為當時的法國宮廷工作，於是眾人開始猜測是否兩人聯手毒害法蘭西斯三世。Montecuccol之後被抓並屈打成招，儘管後來又改變說詞不承認投毒，但他仍然被處死。當時的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為此抗議，並極力否認義大利政府與此案的關係。之後法蘭西斯三世被認定是因為肺病過世，而亨利二世也正式成為法國王儲。

另一個著名的凱薩琳皇后投毒傳說就是胡安娜三世（Jeanne d’Albret；Jeanne III）的死亡。胡安娜三世是納瓦拉王國的女王，並生下了未來波旁王朝的首位國王亨利四世（Henry IV）。她支持當時反對君主專制的法國新教，領導並幫助他們與外勢力結盟，後來成為新教的靈魂人物。1572年她受凱薩琳皇后的邀約前往談判與討論聯姻，在會面過程中，凱薩琳皇后與調香師Renè向胡安娜三世展示香水手套（有些資料說是販售），之後胡安娜三世就一病不起，沒多久便過世了。雖然後來屍檢確認是自然性死亡，但許多人還是懷疑是凱薩琳投毒所致，這個投毒疑案不僅常見於法國民間小說，更被知名的歷史事件畫家Pierre Charles Comte所繪畫下來。

其他傳說還有凱薩琳皇后企圖毒死自己的女婿亨利四世（Henri IV），但卻陰錯陽差害死了兒子查理九世、還有對查理四世的情婦嘉百麗·戴斯特雷（Gabrielle d’Estrées）投毒⋯等，而這些背後當然與Renè脫不了干係。儘管許多學者認為並沒有證據凱薩琳皇后使用毒藥，但從她能策劃以女兒婚禮為陷阱刺殺政治家加斯帕爾·德科利尼（Gaspard de Coligny）就能看出她對權力的野心大到可以使用殘忍手段，而此事件最終引爆了聖巴多羅買大屠殺。凱薩琳皇后是影響法國今日的重要人物，也是歷史上最受爭議的皇后，伴隨她的Renè自然也成了被人褒貶不一的神秘調香殺手，不斷備受討論。他在巴黎的香水店後來熄燈了，不過聽說如果現在你搭上巴黎的觀光遊覽車，路經他的香水店時，導覽人員還是會興致勃勃地提起他的故事。就像宏偉的Saint-Jacques-de-la-Boucherie教堂在法國大革命時遭到破壞，僅剩下鐘塔還存在，但在1998年被列入世界遺產之一，永遠受人好奇與瞻仰。